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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

【蓝宝石般的被害妄想少女】父女组,潮月


今天是父亲节,或者说又是一个普通的李国富和章红霞大吵特吵的日子,而我,就是他们争吵的根源。这一点通过不同的嘴不同的嗓音印证过无数次,我心里清楚得很。

餐桌上没有晚饭,家里黑洞洞的,只留着那道透出光亮与争吵的门缝。我受不了地把书包甩到地上,转身跑出门。屏住呼吸,喉咙里憋着一口气,直到跑出很远才大口呼吸起来,仿佛外面的空气更加清爽。一阵汽车的尾气漫过,把我呛得直咳嗽,我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大街上。

嗒。嗒。嗒。嗒。

我望着商城外巨大的LED屏幕,满面笑容的广告代言人告诉我今天是父亲节。没错,父亲节,一个节日,连商家都卯足了劲儿做营销的一天。然而,我又为我的“父亲”带去了什么呢?我的父亲会在意这个节日吗?真是可笑!


嗒。嗒。嗒。嗒。

低头把那点伤感的液态物质揩掉,我皱了皱眉,本不想理会,但这声音不得不让我回到现实里来。


我这种美貌的女高中生,在这种夜晚突兀地独自行走在大街上,不知道会成为多少罪恶的坏人眼里的肥肉,真是烦死人了——

“你说是吧?!”我转过身去,正好与那道枯叶被踩碎的响声同步。这个人畏畏缩缩跟在我后面好久了,难道真以为如今的女高中生会粗心大意到不在意身后的脚步声吗!


入目,那个人好像吓了一跳,随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立马把手放到后脑勺上去,尴尬的神态一眨眼就没了。什么嘛,我心里嘟囔着。

他打量了一下我低落的表情,似乎也注意到了商场醒目的大屏幕,试探道:

“……今天是父亲节呢,怎么不待在家?你爸爸对你不好吗?”

真是奇怪的问话,现在这个社会陌生人都这么唐突了吗?


不过,「爸爸」?

“呵……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的爸爸,或许确实是个大恶人呢。”

“哈哈……爸爸是坏蛋吗?你的直觉说不定很准呢。”


不,不是这个“爸爸”,我轻蔑地说道。

“我时常在想,我和他这辈子的交集估计就是几十年后突然有陌生人找到我来给他收尸吧?不,说不定连这也不会有。

“他那种人,想必是个十恶不赦的渣滓,自己的人生也搞得一团糟,最终只会孤苦伶仃悄无声息地死掉!”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此刻我的眼里一定闪烁着恶毒的光,嘴角,想必是在快意地扯起吧。


怎么,愣住了?

“呵呵……听到这些话你很震惊吧?也可以说是失望。我不是李国富的亲生女儿真是对不起了呢。

——毕竟你会跟踪我,也是因为这个吧?

“那你可真是消息不灵通呢!难道连琴港传得沸沸扬扬的,李家大小姐不是亲生女也不知道?听说过DNA鉴定么,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如他们所说,只是个杂种罢了。

“你若是绑架我,李国富是不会掏出一个子儿来的。”我嘲弄地对那个人说。

“……”

他欲言又止,想必已经是被我抢白得说不出来话了。


……

可我的内心深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暗暗地、矛盾地希望被眼前的坏人所绑架、所挟持。威胁得越狠越好,直到一通电话打到我的「家」里去,如果还可以这么叫的话。我想看到我的家人为了我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如果他还会的话。

这种感觉……果然很奇怪吧,说出来会为世人所耻笑。我知道,我又陷入到我那惯常的想象,或许已经可以称之为妄想中了。我发着抖,也许这十分突兀,总之我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我哭了很久,期间甚至嚎啕大哭过也说不定。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当我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停下时,才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衣服,那个人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对不起。”他对我说。

我无神地盯着脚下,老实说,我已经忘了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这人怎么还没走?刚刚哭完使我身体疲累,心绪却慢慢悠悠地散落开来,当我傍晚跑出门的那一刻,会料想到现在我会流落街头,莫名地收获了一个陌生人的同情吗?


我略带厌恶地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想要扔还给他。接下来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流浪一会儿再走回家,也许是永远流浪下去,也许还会被谁绑走也说不定。


但我幻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对面的人接下来的一句话把那些可能全打消了。


他说,那今天晚上,让我试着做你的爸爸可以吗?



-

我说不清我是怎么同意的。夜晚在外面遇到可疑的男人,莫名其妙让他当自己的爸爸,怎么看都很奇怪吧?我也想不通他是怎么想的,只好把原因暂且归结为此人的同情心特别旺盛,可怎么看都不像。况且面前的这个人年轻得过分,我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但我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可能有半个世纪那么久,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也松了口气的样子,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同意让他扮演父亲节的限定角色之后,他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墨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下意识觉得他在观察我的反应。我能有什么反应?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普通地对他说了句“没想到摘下墨镜还挺帅的嘛”。

而他却很高兴的样子,冲我点点头,说什么,那我以后就不在你面前戴墨镜好了!

什么啊,这个人真奇怪,我们会还有交集吗。我动了动嘴唇,但脑袋好像已经不小心把这张脸给记下来了。

我还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叫夏梧,不过也仅止于此。


夏梧带着我往商场走去,这个点的商场人不多不少,远远望去灯火辉煌。我竟有一丝恍若隔世的感觉,上一次像这样,普通地跟“爸爸”妈妈走进商场是什么时候了?恐怕在那一纸鉴定书出来前次数也极为稀少吧。

“想喝吗?我去排。”夏梧凑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家挺热门的奶茶店。我点了点头,他便赶紧往前走去了,剩我留在原地。


呵呵,留女孩单独坐在一边,自己去买奶茶吗?真是不合格的父亲呢。说不定是后悔了,想借机把我甩开也不一定。既然如此,我就配合一下不要抬头好了。

事不遂人意,我面前的地面覆上一胖一瘦两道人影。

“小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坐?你家里人呢?”有垂涎的目光流连着我裙边和黑丝之间裸露的皮肤,我冷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就低下头去。


他们见我没反应,愈加喋喋不休,甚至想要伸手,当我皱起眉头不得不抬头应付一下的时候,其中的一个突然狠狠踉跄了一下,险些没一头撞上我。

“他妈的,谁敢打老子!”混混转过身去,又迎面实实在在地接了对准脸招呼的一拳。老实说,夏梧真不像能打过这个臃肿混混的样子,仔细看去他矮上一大截。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下一秒他被抡到地上,白着眼睛口吐白沫的模样。


可就是这两个混混,一背过身瞄见了夏梧拉开的外套内衬,一个吓得屁滚尿流地拉着另一个逃跑了。



“……你,还真的不是什么好货色啊。”我对他说。

他愣了一下,递出来的杯子停在半空中。可能是由于刚才太心急的缘故,奶茶洒出来1/3,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流。

“不,说不定这样反而很接近我爸爸才对呢。”我笑了起来,伸手把奶茶捧过来。


莫名其妙,怎么有种约会的感觉,明明我一开始没这么想的。难道我人生的第一次约会就是这样的?对面的人比我还不像有约过会的样子。


-

江边,落潮。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那份DNA鉴定书一切会怎样。

哈哈,DNA鉴定书,被鉴定的我。狗血的豪门剧情,我不正是一个该死的豪门大小姐吗?可惜已经被证实是伪造的。


“不过,这样受罪的是不是只有爸爸一人了呢?”

夏梧明显对我这句话有所疑惑。


我有我的“爸爸”,依旧过着快乐的生活。那我的爸爸呢,那个他,他该怎么办?

“你说,他的女儿突然知道了她真实的爸爸是他,他会觉得累赘还是开心?”我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

“他会觉得开心。”夏梧顿了一下,接道。

“是吗?”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怎么觉得是我在自作多情,若是这样,他怎么从来没有来见过我?”


那人沉默了。


我的爸爸,要是真像你这样就好了呢,我喟叹一句。同他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眺望着江和月亮。江水是普通的江水,月亮也是再平平无奇不过的月亮,黑漆漆的潮水中那一轮飘忽荡漾的月影却显出一种捉摸不定的美来。身边的人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面向着我。

“你可不要误会了,我并不是在夸你有多么好呢!相反今晚我不满意的地方可多了去了……也不要嘲笑我这么容易就得到满足,我只是,我只是……”话的尽头已带上一丝颤抖。

哪怕他是个胆小鬼,哪怕他以前从没有来看过我一眼,我说不定……也会原谅他的。

“没错,只要他来看过我一眼……!”

“我这样很下贱吗?我是不是太下贱了?!”

我突然埋头到他的怀里,可能反复大喊大叫了“你说啊!你说啊!”,可能重重地扑打了对面人的胸口。无论哪种都太难看了。

我疯了一样地笑:“你信吗?他害我吃这样的苦,叫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就这样原谅他也太便宜了!”

热热的东西又从眼底流了出来,这类的形容是不是过于低级了?但今晚已经是第二次这样,我已经不剩什么好词了。


耳边,潮水的声音断断续续,出于落潮江水已经距离岸边很远很远。

我一边发泄,另一小撮逃跑的思绪却清醒着冷眼旁观,我记起来了,我们坐的这块地方被划在了涨潮危险区里。等到涨潮了——只需等到早上,在潮水的拍打下这里终将什么也不剩,区区一张动弹不得的长椅在潮水面前能算得了什么呢?只有被吞没的份。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脸,把我抱在怀里。直到现在他都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我的爸爸。这是一个爸爸的怀抱,它值几分呢?我没有体会过多少爸爸的怀抱,因此无从评判。他有可能是一个不合格的参赛者,我却真真切切是一个不合格的裁判。我能给爸爸的怀抱打几分呢?请在座的各位试想一下,试想你初次体验的随便什么就好。又或许,爸爸的怀抱本身便不是一个能打分的东西。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听到他这样说,我能做到的只有攥紧他的袖子。


我们就这样抱了很久很久,在江边的夜风里。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这样的,因为我永远都不想松手,渐渐地也不想睁眼,不想再回到某个世界中去。我的下场,可能是就这样睡着了吧。



-

外面的世界是白的。


……

今天……也还要去学校。


出门前我问妈妈,是谁把我送回来的,她三缄其口。一反常态,她严厉地叫我晚上不要乱跑到外面去。她很少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一刻,妈妈真的是和其他人的妈妈有些相像了。她不知道的是,这些迹象反而一下子点燃了我极大的喜悦。

那一天,我几乎是在飘飘然中度过的,直到令人讨厌的韩彤挖苦讽刺道“你又犯了什么疯病?”我才回过神来,此时已经夕阳西下了。


疯?现在的我可是跟疯一点也不搭边了啊。我走在放学的路上微笑着,心里琢磨着等回到卧室要翻出来个日历。

我由衷地期待下一年的父亲节。那张正好面对着月亮和潮水的长椅,那个被月光照耀的世界。明年父亲节还会发生些什么,一定。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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